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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《大学》《中庸》
关键词:大学 中庸 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时间:2017-07-14

    二


  中庸之道是孔夫子提倡的一种人生态度和解决问题的原则,但从《论语》一书看去,他讲得并不算多,只不过是说:“中庸之为德也,其至矣乎,民鲜久矣。”(《论语·雍也》)他又说过“过犹不及”(《论语·先进》)这样一层意思,“过”和“不及”都是非中庸的。总起来看,中庸这个话题在《论语》里并不显得很突出;讲得多的还是“仁”和“礼”。


  后来出现了一篇以《中庸》为题的单篇专论,引用了许多孔夫子的言论,该文后来收入《礼记》一书。《中庸》据说是子思(孟子曾受业于他的门人)撰写的,这一点现在无从证实,当然也无从证伪,只宜予以承认。孙子继承祖父的思想是常见的事情,不过其间也可能会有些不同。又此文中有“今天下车同轨,书同文”等句,当在秦统一中国以后,是汉儒的口气了。《礼记·中庸》虽作者难定,行文又多少有些混乱,“文势时有断续,语脉时有交互”(王柏《古中庸跋》),但仍为儒家的基本文献之一。


  孔子本来是积极进取的,甚至知其不可而为之,所以碰过许多钉子;到《中庸》的作者已经消极得多了,只说是“君子居易以俟命”,只追求内心的平静和人生的安定。


  南宋儒家大师朱熹的一大动作是将《中庸》和《大学》这两篇从《礼记》一书中专门拎出来,与《论语》《孟子》并列,称为“四书”,详加注释和说明,产生了极大的影响。这样《中庸》就升格了,从可供参考的文献之一上升为必须精读的重要经典。


  在《中庸》里,引用了多得多的孔子语录,例如:


  君子中庸,小人反中庸。君子之中庸也,君子而时中;小人之反中庸也,小人而无忌惮也。


  道之不行也,我知之矣:知(即“智”)者过之,愚者不及也。道之不明也,我知之矣:贤者过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人莫不饮食也,鲜知其味也。


  人皆曰予知(“智”),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人皆曰予知(“智”),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。


  如此等等,意思大抵不难理解。据此可知孔子指出中庸是一种恰如其分的思想认识和行为规范,无过无不及,不去激化矛盾,处理的分寸恰到好处。讲究中庸的是君子,做不到的是小人,中庸贵在长期坚持,时时都能做到,短暂的中庸是没有什么意义的。


  这些意思当然都不错,问题在于中庸的分寸怎样才能掌握,处理事情什么是“过”,什么是“不及”,这些问题都不那么好解决。孔子本人也说,完全彻底的中庸是做不到的,这只是理想的状态和努力的方向。又中庸在儒家的理论系统里占据什么位置,《中庸》一篇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明确的阐述。但值得注意的是该文一开始有几句颇带哲理的话,说是:


  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,可离非道也……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,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


  本来在《论语》里孔子不大谈性与天命这些形而上的问题,只讲比较具体的事情和道理,而这里忽然有这等很抽象的概括,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儒家后学对此并不太重视。


  到朱熹不同了,他把《中庸》一篇同《尚书·大禹谟》里的几句话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”联系起来,说成是自尧舜以来道统的核心思想,指出讲究“中庸”的根本意义在于让“人心”服从“道心”,这也就是用天理来战胜人欲,而这乃是理学最基本的原则,他反复研究《中庸》,作出了理论上的重大创新。


  朱熹在他的《中庸章句序》中联系伪古文《尚书》之“人心惟危”等四句大加发挥道:


  心之虚灵知觉,一而已矣,而以为有人心、道心之异者,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,或原于性命之正,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,是以或危殆而不安,或微妙而难见耳。然人莫不有是形,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,亦莫不有是性,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。二者杂于方寸之间,而不知所以治之,则危者愈危,微者愈微,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。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,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。从事于斯,无少间断,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,而人心每听命焉,则危者安,微者著,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。


  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,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,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,更互演绎,作为此书,以诏后之学者。盖其忧之也深,故其言之也切;其虑之也远,故其说之也详。其曰“天命率性”,则道心之谓也;其曰“择善固执”,则精一之谓也;其曰“君子时中”,则执中之谓也。世之相后,千有余年,而其言之不异,如合符节。历选前圣之书,所以提挈纲维、开示蕴奥,未有若是之明且尽者也。


  这是一篇六经注我的绝妙好辞。按朱熹的思路,《中庸》开头所说的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”就是尧舜所说的“道心”,择乎中庸并且长期坚持就是做到了“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”。这样,中庸就成了儒学(而实为理学)的核心理论,并且借此可以形成一条上自尧舜以来至于孔子——曾子——子思——孟子的传统,可惜中间中断甚久,到现在又由程夫子兄弟(程颢、程颐)以至他本人,这才终于又把它接上了,这就是《中庸章句序》后文之所谓“续夫千载不传之绪”。


  这样一来,《中庸》的意义就重大到怎么估计都不为过的份儿上了。朱熹下很大的功夫撰写《中庸章句》,详细解释这篇经典的结构和意义,另外还在《中庸或问》以及《中庸辑略》里再加上许多说明和旁证,以发挥自己的理论创新。


  《中庸》并不是后代那种思路严密的论文,不少地方略近于《论语》那种语录的杂集,为之分析篇章结构难免吃力不讨好,而分别读去则多有意味,发人深思。朱熹的解说发挥亦极有意思,例如第二十七章说:


  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,致广大而尽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。温故而知新,敦厚以崇礼。是故居上不骄,为下不倍(背),国有道其言足以兴,国无道其默足以容,诗曰“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”,其此之谓与。


  这里有些意思不容易理解。既然“中庸”那么重要,为什么还得“极高明”呢,可见讲究中道还是带有某种操作性和策略性。“国无道”了,不是去革命或改革,只不过打算以沉默来保住自身,这样当然有它的可行性,但好像未必崇高。朱熹的《章句》解释前五句说:“尊德性,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。道问学,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。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。不以一毫私意自蔽,不以一毫私欲自累,涵泳乎其所已知,敦笃乎其所已能,此皆存心之属也。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,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,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,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,此皆致知之属也。盖非存心无以致知,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。故此五句,大小相资,首尾相应,圣贤所示入德之方,莫详于此,学者宜尽心焉。”这样解说当然头头是道,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回避了“极高明而道中庸”这一层意思,其原因大约是只要一解释,无论怎样立言,“中庸”都将失去其至高无上的意义,而成为与“高明”对峙并列的东西,从而与朱熹本人对此的总体估价发生矛盾。还有一点值得注意,这里将“不使有过不及之谬”归结为一种“处事”的原则,也大大弱化了中庸笼罩一切的本体论意义。总之这里有些空隙待补,虽然也无伤大雅。


  这样看来,朱熹的《中庸章句》似乎有些牵藤补屋或曰请先贤来替自己跑龙套的意思,当然这也是在所难免的。事实上任何“千载不传”、只有到了自己这里才大放光彩的的思想往往是可疑的,包含着千载未发之覆的伟大著作,往往是持此说者拿来为我所用的思想资料。会这样做并且做得比较巧妙的的自然是富于创造性的聪明人,其中的高手则可称为思想家以至大思想家。


  时至今日,要弘扬传统文化,与其去重复一些古老的套话已陈之刍狗,不如像朱熹那样深入挖掘传统典籍中可以为今天所用的思想资源,做出新的阐述和发挥。照着讲一通适用于教学与普及,顺流而下接着往今天来讲的理论创新则可能更有益于学术和社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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